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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位朋友，她的學歷很漂亮，人也漂亮，氣質更好。但是，有一回到她家，驚見一幕，至今難以忘懷。小一的兒子因為犯了個小錯，她憤怒大罵，瘋狂地打他，然後把他關進廁所。誰，會想得到她這樣一位高教育程度、有許多人愛慕的女性，會如此管教孩子？後來，慢慢地，我發現，那不是偶然的粗暴管教，是常態。孩子是誠實而單純的，反應很直接。一回，我打破了朋友的餐具，男孩立刻說：「還好不是我！」當他們來我家玩的時候，發現朋友常以諷刺苛刻的言詞來辱罵孩子，於是，我與她說，至今，對於妳的母親在過去是怎麼羞辱、粗暴虐待妳和妳的姊妹，你仍常會感到憤怒難過，可不可以不要延續這樣的痛苦？事實上，我一直很積極地與她分享教養的方法與資訊，因為我知道成長經驗對一個人的影響很大，若不決心自我探索與學習，許多人都會以過往父母對待自己的方式來對待自己的孩子。我的朋友與其姊妹有個非常痛苦可憐的成長過程，老實說，要處理那些傷痛的經驗並不太容易，所以我的朋友常在處理孩子問題遭遇挫敗後，就往回走，走回她母親的管教老路──暴怒、嘶吼、咒罵、諷刺和暴打孩子。我也試著幫助男孩。有一次，我有機會與他討論「吃藥」的問題。這個問題常讓我的朋友抓狂痛罵，男孩則不斷哭泣。我說，聽媽媽說，這個藥對你的情況有很大的幫助，你覺得呢？他點頭。我再說，那麼你為什麼會不想吃對你有幫助的藥呢？他說，因為藥粉很苦又很難吞。方法！他需要一個方法來吞下藥。所以，我與他討論，也提供我的經驗，然後他挑了一個認為自己做得到方法，隔天，他就實行，結果很不錯，我大大稱讚他，但他不滿意，他說，有些藥粉掉到桌上了。其實，男孩的反應很正常，在我過去的工作環境裡是常看到的。常常許多大人們都會覺得孩子笨、偷懶、不誠實、愛惹麻煩、笨手笨腳等等，然而，除了很少數有特殊狀況的孩子，大部分的孩子都希望自己是成功的、可以把事情做好，偷懶與不誠實常是躲避挫折與被處罰的方法。因此，若能夠幫助孩子找到方法做事，允許他們做不好再修正與再努力，孩子都會想要達成目標與成功的。當然，這非常需要父母的耐心。也許，我的朋友心裡有太多煩擾，沒辦法耐心陪伴孩子學習，所以總是回到最熟悉的老方法：打與罵。不過，男孩真讓人驚豔，在我的鼓勵下，他竟勇敢地跟我的朋友說：「媽媽，我喜歡用討論的方法來處理問題，以後我們可以用討論的嗎？」我的朋友很驚訝，深感震撼，她答應了兒子。不過，改變真的很難，若當事人沒有決心想要改變，也沒有求助專業，當挫折頻頻來訪，就是讓人投降放棄。於是，某一天，朋友就對我說：「我和我姊妹都這樣被管教長大，現在也過得很好啊！」這句話，我很熟悉，聽過不少的父母也這樣說，而根據工作經驗，這就是朋友又要走回老路了。分享這個故事，是想說，在我們生活的周遭有許多我們並不知道的兒童虐待或不當管教孩子的情況，因為「這些情況大多發生在低社經地位家庭」的僵化印象，讓人輕忽了許多家庭環境較好的孩子也一樣遭受不當管教或虐待。而且，不當管教是會傳承延續到下一代的；我的朋友甚至以相同的話，即以前她媽媽羞辱她的話，來罵她的兒子。因此，親職教育是一件需要不間斷、持續性推廣的事，讓大眾很容易地可以在電視、報章、網路就能獲得這類的資訊，並在遭遇教養困難的時候，知道可以到哪裡獲得情緒支持與教養知識方法的諮詢，讓感到挫折灰心的父母可以因為獲得理解、情緒抒發、再充電而能繼續勇敢地接受孩子的日日挑戰。另外，還有些更深沉的省思。許多人常說：「孩子不打不成器。」所以，這是為孩子好的管教，不是虐待或不當管教。然，能有效幫助孩子學習成長的方法很多，為什麼一定要使用「暴力」這個方法、一種讓人恐懼痛苦的方法？更不論，孩子是弱小無助的個體，無法逃家獨立生活，所以只能無助地待在原本該讓他們感到最安全溫暖的家，這，與流氓仗勢欺人和政府迫害人民之「強欺弱」的情況有什麼不同呢？再則，孩子絕對不是父母的財產，不能恣意對待，他們雖然是能力未足、需要被照顧和教導的孩子，但，他們是人，一個獨立的個體，是有權好好活著的生命，他們也想被尊重地對待。尊重，是民主的基本，也是人權存在的開始，如果，我們連對孩子都不能尊重，又怎能高談闊論「人權」？尤其，既糟糕又悲傷地，這些思想行為都是會延續繼承的，被視為父母之財產的孩子，長大後，有很高的比率也將如此看待自己的孩子。因此，如果我們不努力修改觀念，這樣，台灣的人權要如何更進步呢？在角落哭泣的孩子可能會漸漸變少嗎？ 專欄屬作者個人意見，文責歸屬作者，本報提供意見交流平台，不代表本報立場